趁著假期難得有的空擋,終於追完了台灣前陣子很紅的“我們與惡的距離”,很高興台灣拍出了這麼有水準的心理教育節目,而且能夠引起這麼大的迴響與反應,證明了台灣對於精神疾病的關注又進步了。身為心理諮商師的我,對於編劇相當地佩服,不但角色刻畫地細緻入微、對白精采,結尾甚至帶入了我在英國也有興趣在未來參與的訓練:協助加害者與受害者的對談和解(restorative justice)。
犯了罪當然應該受到懲罰,但比只是刑罰更有效的--協助加害者認清自己的行為對他人造成的影響,進而喚醒良知。我在英國看過一部紀錄片,片中的加害者描述著--以前偷東西被抓進去反正關了幾年就出來,也沒什麼感覺,就一直再犯。直到有次坐下來,面對受害者訴說著經歷被闖空門後造成的焦慮與恐懼如何嚴重地影響他的生活,這才真正喚醒他的罪惡感,讓他看清自己的行為對他人造成了什麼樣的傷害。從此他沒有再犯,甚至與那個受害人聯手投入宣導「對談和解」的慈善活動。
“與惡”片中的家扶律師與太太的對白,直指出一般人對於精神疾病患者最常有的反應:恐懼!以為都把他們抓去關了,我們就會安全。其實我們每個人腦袋裡都有應思聰的那些聲音,不管是嚴厲的自我批判,還是小時候受過傷、被訓斥、被羞辱、被遺棄的⋯⋯痛苦回憶,只是音量大小聲而已。有些人可能因為基因、家庭背景、成長環境或是敏感的性格,容易發展出比較嚴重的精神症狀,但就像片中也用高血壓當例子,難道有著易患高血壓的體質,就該被貼上祖先做了缺德的事這樣的標籤嗎?
中國人的教養方式,傾向於批評多過於讚美鼓勵,在親戚朋友面前公開斥責處罰小孩,或是老師在全班面前羞辱嘲笑學生,甚至大集團企業的老闆習慣把員工罵到狗血淋頭,我們內心裡面,有個自己都不想面對的醜八怪,只要他/她不小心跑出來,會害我們犯錯、成為魯蛇、眾人八卦嘲笑霸凌的對象⋯⋯唯有把那個部分的自己殺掉了,才能可能漂白變好、獲得解脫,得到內心裡最渴望的:被接受與被愛。
念完心理治療後才當媽媽,雖然很珍惜可以全心全意照顧小馬哥、陪伴他成長的歷程,也無形中被觸動了很多小時候的傷口。小嬰兒雖然聽不懂,但媽媽是怎麼樣回應需求的,都烙印在腦海深處形成日後面對這個世界的重要地基。當媽媽換著一片沾滿大便的尿布時是臭著臉說:“你是故意找我麻煩、讓我日子難過是不是?偏偏要出門了才給我拉一大坨!”;還是溫柔地輕聲回應:“你便便了耶,那剛剛的哭鬧是不是因為腸胃在乳動不舒服啊?現在大出來了就好過多了是不是,難怪會笑了”。這兩種反應有著天差地別。前者會讓孩子覺得自己造成了別人的負擔,身體的自然反應是不好的或是自己做錯了什麼,長大後壓抑自己的需要,拼命工作要成為有用的才能彌補內在那個有問題的自己;或是自己很醜、總是有許多缺點,需要整形改造揹著名牌包才能被接受。後者的媽媽幫助寶寶慢慢去理解他/她無法用語言清楚表達的需求,相信單純自然地做自己就能得到接受與關愛,對於人際關係與世界感覺是正面的與充滿信任。我們不知道每個殺人犯背後是什麼樣的成長故事,當然不能用這個當為做錯事的藉口,但除非社會能夠進一步協助有需要幫助的家庭,提早介入有家暴受虐、酗酒/毒癮問題、貧窮環境下⋯⋯成長的孩子,才有可能提早預防不幸的事件發生。
心理治療與精神科醫生的取向也不一樣,當然如果嚴重到有幻聽或是自殘行為,用藥物來幫助平穩與控制情緒是很好的輔助;但心理諮商師更渴望的是:陪伴應思聰讓他覺得夠安全,相信那個小時後被媽媽遺棄的自己如果再度出現在諮商室裡,不會換來嘲笑、批判或怒罵,先得到諮商師的接受與支持,再得到自己的接受與支持,那麼那些負面的聲音慢慢就會小聲一點、再小聲一點⋯⋯就算不會完全消失,但也不會分裂到一個除非你死才能我活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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